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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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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這是人間地獄嗎?]

麗日禦茶子躺在地上,她半張臉上都是沙粒,另半張臉上則是煙灰,視線模糊了,模糊的原因是什麽?是從額頭前散落的頭發,眼眶中緩緩流淌出的淚水,還是因被腦無擊打?

火光、浪潮、沙灘、逃跑的人、倒在地上的英雄、天上盤桓的腦無、地上爭鬥的人與怪物,眼底映襯著火光,耳中皆為咆哮與哭叫。

[出久君?出久君怎麽樣了?]

迷迷糊糊間,她還是記掛著另外一人,麗日禦茶子已經盡力戰鬥過了,在場的每一個人,每一位英雄都盡力戰鬥過了。

“歐魯邁特!”

“是歐魯邁特!”

好像有人在喊著英雄的名字,但她已經聽不太清楚了,捕捉到了只言片語後,又冒出點其他想法。

[哎,歐魯邁特來了?為什麽來了,他不應該跟太宰同學在一起嗎?]

[太宰同學送走了嗎?時間過去多久了,還是說太宰同學……]

[糟糕了,眼前越來越模糊了,額頭上粘糊糊的,是血嗎?]

[你還好嗎,出久君?]

……

歌利亞他們到了。

afo的行動是太宰早就猜到的,但他究竟會在什麽時候放出腦無,又會放出多少,就算是神明也無法預計。

“腦無的數量大概在千頭左右。”太宰治盤腿坐在地上,那姿勢像是在做印度的瑜伽,充分體現他筋骨的柔韌,歌利亞則在太宰的對面正襟危坐,背挺得比鐵板還直,“千頭”兩字傳入他耳中,放在膝蓋上的松散拳頭一下子握緊了。

“也別太緊張。”太宰治看出他想什麽,回了個輕飄飄的眼神,他左手拿了本本子,本子後是夾板,讓他能以這姿勢書寫,“腦無不是可以批量生產的武器,他們的前身是人,是擁有個性的人。”他三言兩語道出殘酷的真相,“afo從很多人身上拿走了個性,他活了很久,現代社會的人早已接受了個性的存在,但是幾十年前的人卻把它當作一種病癥,於是在那時他有了很多儲備。”

“而那些拿走的個性,他並不會全作用於自己身上。”太宰說,“人的肉、體強度是有極限的,個性因子太多,肉、體就會崩潰。”

歌利亞明白了,afo把無處安放的個性放在了腦無的身上。

“目前出現的腦無,看上去很強大,是因為他們等級為A,”太宰說,“但是在千頭中,A能有多少,更多的都是B和C。”

“不過afo很會聲東擊西,他會把強大的腦無放在最前面,讓人自亂陣腳,或許他還會留一兩頭更加強大的放在身邊,畢竟他是個懼怕死亡的人。”

“海灘那裏英雄的部署肯定不夠,到時候還麻煩你支援。”

“我明白了。”歌利亞點點頭,“那麽剩下的腦無——”

“他們會跟afo在一起。”太宰治說,“而afo他會跟死柄木吊在一起。”

“他一定會在那裏看著。”太宰說,“看著死柄木殺死我。”

[……]

房間中的氣氛一下子收緊了,房間裏只有兩人,太宰的四肢還舒張著,呼吸漫長,那麽緊繃的肯定就是歌利亞。

“你會死嗎?”他問。

太宰只是笑了:“人都是要死的。”他說,“就像是樹葉會雕零,紙張會腐朽,火焰會熄滅,人也會死。個人的死亡永遠代表不了什麽,也不會撼動什麽。”他終於合上了本子,“我的死亡跟世界上絕大多數人的死亡一樣,不會改變什麽。”

“但是,群體的力量跟個人的力量是不同的。”他直視歌利亞的眼睛,“你已經成為了群體的領袖,歌利亞,若是你死了,會有千千萬萬個擁有與你相同志向的人頂上,把個人變成許多人,變成群體,那就沒什麽能殺死了。”

“不對。”歌利亞忽然說,“您已經改變了很多。”他說,“沒有太宰老師,就不會有如今的我,就不會有長枝,很多人都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。”

“太宰老師你造成的改變,那些思想是不會消失的,若你消逝,這世界會蒙受巨大的損失。”他無比誠懇地說,“所以——”

[您的生存,比您的死亡更具有價格。]

“好了。”太宰卻站起來,“哲學問題到此為止。”他誰也不看地走出門,“交給你了,歌利亞君。”

“啪——”

他的腳卡在門縫處,一只手被歌利亞緊緊拽著,太宰的嘴角向下撇了兩個度,又向上揚起,他的眉峰輕微地抖動,眼尾無奈地被褶皺的皮膚壓下去。

“請您、請您再考慮一下,太宰老師。”不是太宰君、不是太宰先生,是太宰老師。

太宰的右手搭上了歌利亞覆蓋在他胳膊上的手,成年男性的力量應該是很大的,指節貼在他的肌膚上,貼得很緊,掰開指節,白皙的手臂上徒留下一圈紅痕。

“就拜托你了,歌利亞君。”太宰說,“起碼把我的那些同學,活著帶回來吧。”

……

[嗯?]

迷迷糊糊間,麗日禦茶子覺得有人摸了下自己的腦袋。她還沒有完全昏倒,意識漂浮在混沌間,好像已經暈過去了,卻也好像能夠感知外界。她的頭發一縷縷的,血把發絲粘在一起,僅剩的沒有被血覆蓋的粉紅色也不再鮮亮,灰蒙蒙的沙粒夾在發絲間。

額頭前的條縷頭發被擄到腦後,軟綿綿的身子被輕柔地抱起來,有人告訴她:“你已經做得很好了,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。”

[是英雄來了嗎?是來援助我們的嗎?]

[好溫暖啊。]

她失血有點多,還斷了根骨頭,皮膚表面都是些大大小小的擦傷,傷口讓她很冷也很疼,現在就算是把麗日禦茶子放在火堆邊上烤,也感覺不到熱度。尤其是酒店早就成了熊熊燃燒的巨型篝火堆,連海水都被暈得溫熱,更不要說是人。

她體表很熱,心卻很冷。

麗日半合的眼睛閉上了,她暈了過去也可以說是睡了過去,歌利亞帶了些罕見的有醫療個性的人過來,他們接手了麗日禦茶子的治療。

他逡巡四周,英雄們還沒有出現死亡,受傷的卻很多,正如太宰說的那樣,派來的腦無是最強大的一批,就算歐魯邁特與安德瓦在這裏,也陷入了苦戰。

歌利亞抽出他介於打刀與脅差之間不倫不類的武、士刀,刀被高高舉著,白刃貼著冷俊的眉峰,光滑的刃面倒映出歐魯邁特的影子,對方只是看他一眼,什麽都沒說,隨後把後背留給了歌利亞。

[只是暫時的,我們站在統一戰線。]

三頭腦無在歌利亞面前一字排開,他有武士的精魂,受到過忍者的教育,刀術登堂入室,配合靈巧的身法不輸於斯坦因的速度,於月夜火光中揮刀,光影流於刀刃,劃下優雅的圓弧。

“砰——”

腦無的頭,落地了。

……

死柄木坐在狹窄的單人沙發上,沙發很老很舊,就算承載個身形單薄的少年都會不斷發出“咯吱咯吱”的抗議聲,他身前放了臺小茶幾,電腦在茶幾上,但他卻不耐煩看,右腿往前蹬兩腳,茶幾就飛了老遠。半小時前媒體工作者放出了最後的消息,津島修治的那點兒生平,還有津島首相瞞著普羅大眾做的事,連帶著寂小姐背後的案底也被釜底抽薪地揭露出來,這是afo手上的最後一張王牌,比前面的兩張還要強力。

寂小姐藏得夠深,能把她找出來,對afo而言也是意外之喜。

他微笑著教育死柄木:“世上無秘密。”

一切都進行得順利,網絡上的寄生蟲分成了多派,原本辱罵太宰的言論還略有些單一,真真假假的家庭背景出現之後,連些似乎很有學識的人都下場了,已逝津島首相的桃色新聞滿天飛,他一下子成了全日本的罪人,而不是在任多年,重新建構法制社會體系的最偉大首相。

寂小姐被渲染成了都市傳說,那些有名字的沒名字的,孤零零死在深夜的人,好像都源自於她的手筆。

渡我被身子蜷在另一張沙發上,小皮鞋沒脫下,鞋跟踩在軟塌塌的皮面上,她抱著平板電腦看一眼死柄木,發現他已經陷入焦灼,被空蕩蕩褲腿管包著的腿以極高的頻率抖動,他脖子很癢,臉也很癢,手指甲在摳挖著。

“真過分啊。”她跟可愛的女高中生一樣做了指甲,指甲殼表面畫了小白兔子,“就算是我都知道津島首相是把這個國家從頹廢中重建起來的首相,就算他再糟糕,也比最近的幾位首相好多了。”

至於寂小姐……

她到底是上過東大附中的,只言片語中便想起了對方的出生:“他媽媽也出自很不得了的家族,三分之一的日本民眾都是他家養活的。”

“真可憐啊,治君,忽然就變成敵人的後代,天生的下流人了。”她擡頭說,“你成功了,吊君,治君社會性死亡了。”

連帶著犯罪者的後代依舊是犯罪者的理論,再一次被拉上舞臺鞭屍。

[目的達到了。]死柄木想,[這是我要的。]

但是……

一團火在他的胃裏熊熊燃燒,它想嘔吐,他被燒得睡不著覺。嬰兒的喜怒本該是單純的,高興了就笑,痛苦了就哭,他以前總那麽幹,然而現在,心頭卻被堵住了,他有什麽感覺,說不出。

渡我被身子卻懂了,她說:“是不是沒有想象中的高興?”平板電腦也不看了,被她砸到另一張沙發上,落點精準,邊角沒有磕著碰著。

死柄木陰郁地看她一眼,還是沒說話。

渡我被身子雙手抱著腿,她在沙發上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:“我反正不高興。”話說的像是在表達對死柄木的不滿,但在場的兩個人都知道,她不是那意思。死柄木一言不發,默認她說下去。

“治君人不錯。”她說,“對我來說不錯,對其他人來說也不錯。”她仰頭看陳舊的天花板,“他的笑臉是有點惡心沒錯,除此之外卻好像也沒對其他人做些壞事。”她嘟囔著嘴,“我要比他壞多啦!”

“他人挺好的,不應該被這麽對待。”

死柄木又怒了,他稍微想了下,覺得自己的怒點應該是在“是個好人”上,津島修治根本不是什麽好人,他是同自己一樣的怪物,在血管裏潺潺流淌的血都是冷的。

但是……

[煩躁煩躁煩躁煩躁煩躁煩躁!]

他就是不高興!

死柄木站起來,他起身的動作聲勢浩大,鞋底踏在黑霧才打過蠟的地板上,發出驚天動地一聲響,渡我被身子看他一眼說:“我們在二樓,你別把地板踩通了。”

青年才不理他,拿起散落在地上的手,往自己的身上按,那挺惡心的,但渡我被身子卻習慣了,甚至看得津津有味。她等死柄木穿戴好手再問:“你要去哪?出去曬月光?”

現在是晚上,青年又蒼白得像吸血鬼,不可能曬日光。

“我出去等黑霧。”死柄木說。

渡我被身子興致缺缺,她又從懷裏掏出手機開始打小游戲:“希望你能等到。”

他們龜縮在東京的角落,在人口密集的住宅區。

這條街道是上世紀建立的,日久彌舊,就算是每天清洗,小樓的墻壁也不覆最開始的白色,開始泛黃。afo尤其喜歡把基地設置在此類地區,沒有攝像頭,英雄少有來巡邏,此外還有大批的人質,每位住在小區裏的居民都是人質。

死柄木喜歡找英雄的麻煩,對平民百姓卻忽視了,最多不過是放出腦無時誤傷一批,此外相安無事。

他站在樓下凝視月光,此外什麽都不做,至於心裏在想什麽,怕只有天知道。

[黑霧被老師帶走了。]他想,[估計就是用來傳送太宰的吧。]

afo的計劃一個字都沒有透露給死柄木吊,似乎覺得他就是個無法理解計劃的小嬰兒,只是讓他在這裏等著。

[為什麽不讓我跟著一起去?]心中多少有些憤懣,卻在下一秒給afo找了理由,[算了,老師也有他自己的安排。]

“你是嬰兒嗎?”津島修治曾經說過的話,卻又在耳邊炸響,死柄木煩躁地扒拉頭發,那些聲音、文字卻一個字符接著一個字符往他的腦袋裏鉆,“還是說沒有自行判斷的能力?真可憐啊。”津島修治說,“不能自己決定自己要做的事,那不就跟野獸一樣了嗎?”

“嘖!”仿佛為了反駁記憶中的津島修治,死柄木發出了響亮的嘖聲。

[黑霧怎麽還沒有回來?他去多久了?老師那裏是出了什麽問題嗎,還是說沒有接應到他?]

“好久不見。”溫熱的呼吸忽然侵襲他的耳朵,不是幻夢,死柄木吊猛地回頭,卻對上了津島修治那張永遠在笑的臉。

“津島修治。”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候。

而穿著單薄襯衫的青年只是禮貌襲地笑了一下說:“請稱呼我為太宰治。”

[身體;太宰治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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